暮鼓晨鐘經國詩
向明
我沒親見過經國先生,雖然有一段時間我和先生的距離很近,那時他在介壽館上班,我在館後面的一棟大樓當小參謀,我的部分公文有時候還得經他批准,我只能見到他那筆簡而有力的批示,見不到他的人。但在批示的字裡行間,我得到的印象是,他是一個非常尊重專業的人,像我當年那種專業技術人員,常常會有一些與其他部門比較超然的看法,同時也知道再先進的科技也有它的極限處,並非其他人所認為的萬能,可以達到他們理想的要求,這時候我們的分析常常只有他能聽得進去,他能為我們作主。
我對先生比較更清晰的認識,不是他在台灣這多年人人都看得到的那些高瞻遠矚影響今後多少年的輝煌政績,也不只是看到他在電視上出現的親民愛民的那個「勞累的背影」(余光中先生詩中對他的寫照)。我對他的敬佩是他也寫過一首詩《在每一分鐘的時光中》,那首詩的出現充分凸顯了一個偉人所以偉大所具的智慧,同時也告訴我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時,所必須具有的那種鎮定沈穩。
先生這首詩在報紙上出現時,正值我們中華民國面臨極大挑戰和侮辱的時刻。由於我也是一個業餘的寫詩人,當時曾被我的長官點名要我在一次官兵的集會上欣賞分析這首詩給大家聽。我很大膽的說出我的看法,我說這首四行體的新格律詩,實際已經超出詩的境界,而是一系列文資確切,體貴弘潤的「箴銘」,不要看詩中的每句話都那麼通俗易懂,毫不費力就可一口氣看完,但它文字背後所衍生的張力,卻能給我們醍醐灌頂的啟示。這是先生一生為國操勞,歷經險阻所悟出的面對各種危難時的處置之道和經驗心得。對我們每個人的做人處世,以及面對國家危難時都有諍諌警愓的作用。我們應該深切體會。同時更應該慶幸,在目前我們將要滅頂的時刻,會有先生投下一個這樣的救生環,讓我們能冷靜的浮出水面想想因應之道。我的這段大膽簡短的分析,得到在場聽眾不少的掌聲。但我知道,那些掌聲不是為我而發出,而是先生那首詩透過我的引薦,得到更廣泛的認同。這首詩於民國七十三年收入由中華民國新詩學會所編選的《永遠的懷念》詩選集,普遍發行到社會各地和海外。
現在離先生發表這首詩的時間已經過去十三個年頭了。而離先生寫這首詩的時間(民國五十二年十一月二日)更已更迭三十四個寒暑。但只要倉頡的精神永在,美麗的中文不老,先生這首詩一點也不會受到時間限制,永遠是我們中國人的暮鼓晨鐘。而今我們的國家又屢屢受到挑戰和傷害,社會上瀰漫著一片徬徨無主失去自信不知所措的氣氛,我想我們又該讀這首詩清醒我們的頭腦了。我現在把它恭錄在下面,讓我們大家共同感受。
讀了英國作家葛禮賓的一首詩──如果──以後,內心深受感動;月夜靜坐思維,似有所開悟,因師其意,寫成此篇,以為自勉箴言。
蔣經國 中華民國五十二年十一月二日
一
當環繞在你四周的人們,
失去了他們的理性,並違背了他們的良心;
正將各種罪名加到你的頭上來的時候,
必須格外地保持著你的頭腦的冷靜和清醒。
二
如果有許多人,
都在懷疑你,
就讓他們去懷疑吧;
同時,更要相信你自己。
三
不可因為來不及等待而感到不耐煩,
亦不可因為受了別人的誣衊而憤激;
如果困惱的心已到了崩裂的邊緣,
你還是耐心地去等待。
四
萬一被人無緣無故的嫉忌,
切莫因此而畏卻;
更要小心翼翼地埋頭工作,
勿使鋒芒外露。
五
假如你有一種理想,
切不可將夢境當作現實來看;
當你正在沈思些什麼,
也不可存非非之念。
六
即使你所信仰的真理,
被歪曲,
成了哄騙他人的陷阱。
也得平心靜氣地保守著你的信仰。
七
一旦眼見你的成就將要被摧毁,
你還是要振作精神,
捨起你的鋒銳的利器;
在痛苦中重建新的根基。
八
不論是成功;
不論是失敗;
成功與失敗,
都要加以冷靜的看待。
九
當你與俗人相處的時候,
不可與人同流合污;
當你同顯要者在一起的時候,
不可失掉你的平民的本色。
十
倘若你在每一分鐘的時光中,
都能夠為人盡了最大的力量,
你自然會受到別人的信任;
再也不用擔心敵人的侵襲。
資料來源:青年日報